海棠民间庙会，多错开农忙季节举行，城乡民众劳动之余，赶庙会游玩休息。庙会期间，商贾云集，卖百货，收购山货土产，客栈和饭店挤满客人，店铺生意兴隆，邻近的汉、彝、藏民众也赶来看热闹或买卖日杂用品、山货，庙会期间每天都是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来甘洛之前，同学们就在资料上了解到每年农历五月廿七日的海棠城隍庙会，是当地一年中较为热闹的经济文化活动，以赶庙会烧香敬神拜佛为中心，除了宗教文化功能，还兼具商贸、娱乐等功能。同学们在煖带密田野调查期间，恰逢向导阿衣妹妹要去海棠赶庙会，几个小伙伴跟随阿衣妹妹搭车前往，山路狭窄，弯道极多，大约四十分钟才抵达。
（图一 千佛寺山门“容天容地”匾额）
（图二 海棠庙会彝汉群众围坐交谈）
01 城隍庙会，众神之“汇”
海棠位于甘洛县西北部，是南方丝绸之路灵关道进入凉山的第一重镇。自建治以来，尤其是明末清初，因汉移民的不断迁入，逐渐建成禹王宫（湖广会馆）、北辰宫（陕西会馆）、川主庙（四川会馆）、南华宫（广东会馆）、萧公庙（江西会馆）、关帝庙（山西、湖北等省会馆）。随着汉移民的增多，陆续捐资建有若干佛堂庙宇。到清代设宁越制台衙门时，已有成规模的佛堂庙宇十三座，其中城隍庙、关帝庙最为壮观。海棠最为隆重的庙会有川主会（农历六月廿二日至廿七日，过去主要是由屠宰、百货、盐茶等行业及袍哥组织个体出资，主要是道士做法事念经祈福，抬“川主菩萨”游街）、城隍庙会（农历五月二十四日至二十七日，亦有祈福禳灾的相关仪式，并抬“城隍”和“娘娘”游街）。
田野调查中得知，海棠城隍庙会最初是田坝上土司(斯补土司)、下土司（煖带密土司）和石棉松林王千户捐资举办，后由当地富户捐地作为庙会，收租办会。特别是每年农历五月廿七日“正会”，来自四面八方的各族香客，祈福纳吉，热闹非凡。“文革”中香火一度衰落。1995年由地方政府牵头出资及各民族信教群众自发捐资修复古庙并承建千佛寺山门，将城隍、关帝二庙并入统称千佛寺。千佛寺包含佛教、道教，以及当地彝族、藏族民间宗教信仰元素，在偏殿内供奉有彝族的“拉萨菩萨”等，是一个跨地域、跨民族、跨宗教，多元文化和谐共生的民间朝圣活动之地，同时也是一个众神汇聚之所。
（图三 众神之“汇”：太上老君 “拉萨菩萨” 五谷菩萨 观音侍童 观音菩萨）
（图四 资助海棠城隍庙会的煖带密土司住所）
02 千佛住寺，万“民”来拜
久负盛名的海棠庙会，人山人海，同学们远远地将车停在古镇附近马路边，徒步融入庙会的“人山人海”中。随机访谈了来此进香的几位香客，他们都谈到，祭拜神佛是为了给自己和亲朋好友祈福消灾。看起来，周边各族民众积极参与海棠庙会，乐于烧香拜佛，将自己的诉求向神灵倾述，内心的压抑得到释放。当地民众普遍认为这种行为将得到神明的回馈，其牺牲越大、越虔诚，得到的福报也就越多、越好，其实也是所谓的心理疗法。所不同的是，海棠庙会在长时段的发展过程中，形成自觉的文化适应，除了继承来自中原地区的佛教、道教文化，还融入了本土的彝族、藏族等民间宗教文化，包含了来自海棠、田坝、甘洛县城以及石棉、眉山、成都等地的汉族、彝族、藏族等多民族的善男信女，形成了不同民族之间的交流、交往、交融，和谐共生的局面。
（图五 千佛寺正殿内彝汉民众烧香拜佛）
一般来说，海棠镇城隍庙会的举办是一年一度，遇到战争、天灾偶有中断。据阿衣妹妹说，2020年就因为新冠疫情而中断。早期海棠庙会，民众除了前往千佛寺祈福以外，还有“抬佛”活动，声势浩大，吸引周边县、镇（乡）、村各民族的民众前往。庙会活动使海棠镇的活动人口陡然增加若干倍，交通的拥挤使甘洛县、海棠镇公安部门不得不实行临时性的车辆和人流的交通管制。
（图六 信众在千佛寺观音殿门口烧纸焚香）
03 “容天容地”，香火旺盛
庙会活动范围以千佛寺为中心，镇上的各条街道挤满了前来“赶庙会”的各民族商贩和百姓，真正体验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意境，同时也见识了信众对神佛的高度虔诚。商贩们出售各种现代服饰、彝族服饰、日杂用品、农产品、土特产品等，路边饭店及小吃摊挤满了食客，大家操着当地汉语方言、田坝土话、彝语、藏语、普通话等，热烈地讨价还价。
参加庙会的彝族群众，年轻人多数穿着现代服饰，年长男性一般头上裹着黑帕，偶尔有裹着毛巾的，年长女性上身穿彝族服饰，一般是黑蓝为主的长衫，挽发盘头，下半身则穿着普通的长裤，大部分穿着皮鞋。从服饰上可以看出，当地彝族群众在多民族交流、交往、交融的历史进程，仍旧顽强地保留着自己的文化。
走进千佛寺山门，迎面看到的是山门挂着横匾，镌刻着“容天容地”四个大字。此匾额文字意蕴无穷，一是表明佛教的包容精神，所谓“圆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等。二是体现中国儒释道多元文化的和谐共生。三是在海棠镇这样一个汉藏彝等民族共居地域，佛教、道教发挥更包容的文化精神，接纳更多的各族信众。千佛寺供奉着众多的神灵，烧香磕头的民众不会因为神灵不是本族的神灵而不去进祭拜，大家还是会去进香拜佛、祈福消灾。
（图七 城隍庙神灵殿内彝族群众祭拜玉皇大帝）
（图八 千佛寺正殿内“汉夷”石碑残片）
04 “库瑟”进庙，神灵 “三交”
庙会的群众祭拜的方式通常有磕头不烧香、烧香磕头，更高级的通过点香灯、烧高香等方式向神灵传递自己的祈祷与愿望。无论是哪里的人，哪一个民族，所祈求的一般是风调雨顺、家庭和睦、健康平安，或者根据个人的情况祈求祛病禳灾、求偶、求子、求财、求官、求学等。改革开放以来，海棠城隍庙会举办的时间，无论怎么变化都是高考录取之前，期盼高中更是考生及家长孜孜以求的愿望。在田野调查，千佛寺龙姓僧人认为，不论你拜的是哪路神仙，只要你心诚，没有坏心思，神灵都会保佑你的，为你赐福的。
在寺庙的财神殿中同学们看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财神殿所供奉的是道教的财神，在财神像旁长凳上坐着一位彝族老者，用分成两半的牛角为前来求签的信众库瑟（彝语意为占卜）。有信众需要占卜，老者要求对方用佛教的双手合十礼敬拜，再用彝族的占卜术给其占卜。看来，在千佛寺不但是供奉神灵类型上体现着多元包容，而且街头小巷、寺庙角落的占卜算命者，亦会根据信众需求、时代变化实现自身的“文化调适”。
（图九 彝汉群众在关帝庙神灵殿内“库瑟”）
05 彝汉同心，“扩红”海棠
海棠千佛寺内的南厢房有一间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这是左权将军两入海棠时入驻的地方。1935年5月，红军长征路过甘洛县，在海棠休整的三天时间里，当地彝汉群众踊跃报名参加红军。在千佛寺的墙壁上，记载着当年红军将领左权、刘亚楼、张爱萍等率领红军在海棠一带活动的情况。进入千佛寺山门前的海棠镇中心小学围墙上，镶嵌着红军长征时彝海结盟的浮雕，似乎在诉说着那个红军联合各民族穷苦民众闹革命、烽火连天的峥嵘岁月。
（图十 海棠千佛寺南厢房：左权将军下榻之地）
（图十一 红军长征经过甘洛境内路线）
海棠庙会是观察凉山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一个缩影，特别是千佛寺多元和谐共生的神灵，凸显“容天容地”的多元宗教文化。
作者：张中奎 严龙 格西梅朵 邓静波 翟梓博 索南央宗 郭雅欣 罗央；审核：马富英；单位：西南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西南民族研究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