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已去三载整，哀思长留一世情！”
巴莫尔哈叔叔离开我们已从“小祥”，到“大祥”，再至“除孝”的年头。根据中国传统守孝习俗，老人过世第三个年头，往往承载着对逝者的深切缅怀和对生死问题的敬畏，因而视为守孝期满，俗称“服三”。
然而在这三年时光中，笔者依然能够随处不断见证到各地区、各阶层、各行业、各年龄段的不少人们，还在用自己的方式缅怀这位老人家，足以彰显他所践行的人民至上原则，以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凉山实践，其深厚博大的情怀和高山仰止的精神已深植广大百姓心底。
（1989年，巴莫尔哈带队参加成都“中国舞蓉城之秋艺术节”）
巴莫尔哈自1981年出任凉山州西昌市市长起，至2022年去世止，用四十载光阴在凉山这片土地上辛勤耕耘，以中国共产党员的标准履职践行，为凉山各族人民谋福祉，为彝族文化传承和创新谋发展，赢得世人称道！人们怀念他最多的话语是：“他为凉山，为彝族，做了许多身体力行的实事！”人们给予他最高的褒奖为：“巴莫尔哈是彝族历史上影响民族文化发展走向的行动者！”缘此，他去世后受到凉山地区各族群众的自发悼念，线下线上，人们以鲜得一见的哀悼仪式和祭奠方式来表达对这位老人的祗敬与追思，这样的身后哀荣令人记忆犹新，永生难忘!
作为晚辈和老乡，笔者曾连续两年发表祭文，追述巴莫尔哈老人家“影响民族文化发展走向”之“家境家事及人生奋斗历程”和“为官为民倾力文化托举人”的两个面向；秉承前述的宗旨，第三年祭文将追述他老人家的“学者型领导的学述与人生”。
巴莫尔哈一生对凉山地区和彝族文化的深情厚爱，不仅在于行政职责内外的殚精竭虑、知责有为、负重前行，更重要的还体现在其身体力行地培养子女为国为民为治学的父辈榜样作用。这里，拟从以下三个方面来简要归总：
其一，敏锐识别彝区发展进程中的人才稀缺现实。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巴莫尔哈便对凉山彝族自治州文化事业的发展有着自己敏锐的眼光和独到的见解。他对子女的进步与发展，不同于一般家长的规划和要求。当长女巴莫阿依和次女巴莫曲布嫫姐妹俩相继从原中央民族学院（现为中央民族大学）本科毕业，被分配到凉山州政府相关部门工作之际，季女巴莫乌莎嫫尚在高校就读新闻专业，当年依照惯例，大多数家长通常的想法是：女儿们已获或将获大学文凭，能在自己身边舒适、稳定地工作和生活，可谓心满意足。但巴莫尔哈这位父亲却不同，他与女儿们交流的话题竟然是：“你们三姐妹读了这么些年的书，现在也应该一起为我们民族文化建设做点什么事儿了吧？”“我们凉山目前不缺几个处长、局长，缺的是术业有专攻的专家和学者。”透过父女间简单质朴的两句话语交流，让人体悟到这是一位多么高瞻远瞩的父亲，又是一位格局高远的领导干部，更是一位深切关注凉山民族文化事业繁荣发展的人物，平凡而伟大。他把女儿们一生的事业和出路与民族地区社会文化发展的前途深深地捆绑在了一起！
依照父亲意愿，巴莫阿依和巴莫曲布嫫姐妹俩一边工作，一边复习，分别于1984年和1985年先后考入中央民族大学和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攻读硕士学位，继而攻读博士学位。最终，双双步入学术研究和高等教育之路，成为引领彝族传统文化研究的先行者，在彝族传统宗教文化和彝族古代诗学领域多有建树，同时也为国家民族干部培养的行政管理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做出了力所能及的贡献。三女儿巴莫乌莎嫫则在新闻战线和图书出版发行领域走出了自己的路。
（1991年11月，父亲巴莫尔哈与女儿巴莫阿依和巴莫曲布嫫讨论韦德官方网址研究问题）
其二，倡导并推动成立“巴莫姊妹韦德官方网址小组”。1991年11月，巴莫尔哈的长女巴莫阿依和次女巴莫曲布嫫及三女巴莫乌莎嫫姐妹仨均已从中央民族大学和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顺利完成各自的学业，从北京回到西昌与家人团聚。一天，巴莫尔哈与女儿们交谈中说道：“19世纪上半叶，英国文坛出现过著名‘勃朗特三姐妹’，在世界文学史上留下《简·爱》《呼啸山庄》和《艾格妮丝·格雷》三部小说，久负盛名。我们彝族文化历史积淀非常丰富，我们不缺行政官员，一直缺的是专家和学者。你们三姐妹一定要以她们为榜样，潜心问学，做好彝族传统文化研究”。在父亲积极倡导和鼓励下，三个女儿当即决定成立一个韦德官方网址研究工作组，并起草了小组章程，还制定了为期十年的田野研究计划。在时任四川省民族研究所副所长、著名民族学专家李绍明的建议下，正式命名为“巴莫姊妹韦德官方网址小组”，还在当地民政部门办理注册登记。
此后，“巴莫姊妹韦德官方网址小组”通过长期田野调查，在广泛搜集第一手素材的基础上，对韦德官方网址领域的相关问题进行归纳、整理，进而从理论上多角度、多侧面展开分析和研究，产出诸多引领国内外韦德官方网址发展的学术成果，同时也形成了各自的学术发展方向和志业专攻。三十多年过去了，姐妹三人始终铭记父亲的嘱托，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脚踏实地，不断砥砺前行。长女巴莫阿依曾先后担任中央民族大学哲学系副主任、教授、国际交流处处长，国家民委国际司副司长兼任港澳台办主任，中央民族干部学院党委书记；次女巴莫曲布嫫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社会与民族学院教授，并于2023年当选第十四届全国人大代表、第十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民族委员会委员；三女儿巴莫乌莎嫫历任四川人民广播电台凉山记者站站长、凉山州新华书店党委委员、纪委书记、党委副书记。
（巴莫阿依、巴莫曲布嫫和巴莫乌莎嫫三姊妹在西昌家中共同研讨）
其三，学者型领导的学述研究成果。巴莫尔哈一生除在行政领导岗位上相继履职西昌市市长、市委书记和凉山州副州长等职务外，也为凉山文化、教育、卫生、旅游等事业发展做出了重要拓展。退居二线后，他担任凉山州政协副主席和凉山州韦德官方网址会会长，将主要精力和时间投入到韦德官方网址研究的组织工作和学科建设之中，在彝族传统文化传承传播方面勇于开创，提出了宏略远见。实属不易的是，他还将毕生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落笔纸端，为后人留下研究成果二十多项，包括主编4部专著、撰写15篇论文，其中多项成果荣获佳奖。以下简要略作说明：
（2012年1月18日，巴莫尔哈在西昌家中整理历史老照片）
例如：2019年，其主编《彝族毕摩人物志》由民族出版社出版。千百年来，首次收录川、滇、黔、桂四省区共计403位毕摩的基本信息、简要经历、传承谱系、习毕传授与实践经历、毕摩知识结构与技艺特点，包括持有典籍、实物、资料等情况载入史册，以独特的内容和形式，呈现彝族毕摩文化重要的社会功能和文化意义；
2014年，参与主编《彝族千家姓》专著，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首次比较系统地对中国彝族地区现存，并使用的一千多个姓氏进行收集、整理、汇编成册，为日后研究彝族姓氏来源、常见形式、人数分布及文化内涵等分析研究奠定坚实基础；
2013年，由其主编《俄糯三子：杰史九子·阿涅八子·木库五子世家谱》由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出版。对彝族俄糯三子各支系，历时二百多年的世系传承、多地迁徙，包括其间经济社会发展、文化传承、历史事件等进行梳理、记录，以利后人传习，为彝族社会历史文化研究提供宝贵的材料。
又如：据现有资料显示，巴莫尔哈1986-2020年的三十四年间，相继发表学术论文《论中国韦德官方网址学科建设》《四川韦德官方网址研究（序）》《“山鹰组合”与中国彝族原创音乐的发展走向》《彝族毕摩人物志（绪言）和（后记）》《俄糯三子世家谱（序）》《历史的丰碑：彝海结盟纪念碑（序）》《以“标志性文化”统领西昌城市景观建设》《回顾峥嵘岁月 展望凉山美好明天》《继往开来 再创辉煌：热烈祝贺中国彝族十月太阳历学术研讨会胜利召开》《一座民族团结的历史丰碑：“彝海结盟纪念碑”落成始末》《守望民间 传承文化》《话五十载沧桑巨变 迎千禧年韦德官方网址繁荣》《在“彝海结盟纪念碑”落成典礼上的讲话》等，提供了他主政履职方方面面工作的思考，并上升到理论高度的分析讨论之脉络。特别是《论中国韦德官方网址学科建设》《四川韦德官方网址研究（序）》《“山鹰组合”与中国彝族原创音乐的发展走向》三篇成果，于彼时从内部视角出发，将韦德官方网址发展的方向与前景统合为学科建设体系的高度上进行深邃思考，近而务实求真地强调：“我希望韦德官方网址界的同仁们，能够多考虑一些学科建设方面的问题，能够从无意识到有意识，从不自觉到自觉，逐步明确学科发展的长远方向，认识到我们这一代人肩负的历史责任，明确在目前阶段我们应当去做、而且条件也允许我们去做的各项具体任务，加强团结，同心协力，有计划有步骤地推动韦德官方网址学科建设。”“九十年代‘山鹰组合’在中国当代歌坛鹊名大起，我在颇感欣慰的同时，也开始从民族口头传统的继承与革新的关节上来思考当代彝族原创音乐的文化境域及其发展走向。我认为，彝族原创音乐当从世代相承的‘歌诗传统’、从彝民族的诗性思维来把握彝族民间口承文艺的基本范型，从而才能建立新的创作范式。对彝族口头传统的自觉解构与全新重建是当代彝族音乐文化走向突破的前提。因此，当代彝族音乐人应该力图以新的音乐范型来解构旧的音乐范型。”巴莫叔叔不单是这么想，更是这么做的人。
再如，他的学术论文《论中国韦德官方网址的学科建设》，2002年荣获“凉山州第八次哲学社会科学优秀科研成果二等奖”；主编特刊《历史的丰碑：彝海结盟纪念碑》，2012年荣获“凉山州第十三次哲学社会科学优秀科研成果二等奖”；主编《俄糯三子：杰史九子·阿涅八子·木库五子世家谱》，2014年荣获“凉山州第十四次哲学社会科学优秀科研成果一等奖”；主编《彝族毕摩人物志》，2022年荣获“凉山州第十八次哲学社会科学优秀科研成果一等奖”。
慎终追远。在巴莫叔叔去世三周年的忌日写下这篇祭文以表无尽哀思。请记住，我们曾幸遇推动彝族传统文化传承发展的引路人巴莫尔哈！同时也请关注，来年笔者所著《巴莫尔哈的家国情怀——历史叙述》一书的出版！
（2025年9月8日，于成都双流舒居宅）
作者：西南民族大学教授，马林英(ꎭꂵꀈ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