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国庆中秋的喜气，载着一家老小的期待，往云南元阳的方向去。风是秋的信使，一路追着车窗跑，带来远处稻穗的清香，像一封封未拆的信，预告着梯田深处的盛景。
中午抵达元阳红河特大桥，桥下一江碧水蜿蜒，两岸的绿意还带着夏末的执拗。进入元阳县城，阳光依旧热烈，气温稳稳停在三十度左右，短袖衫上沾着薄薄的汗，倒像是给这场秋日之旅先添了几分烟火气。心里却暗忖，再往上走，该有不一样的清凉吧。
果然，一个小时半后，车到了箐口游客接待中心，风忽然就换了性子。先前的燥热被悄悄抽走，取而代之的是带着草木气息的微凉，拂在脸上，像浸了山泉水的棉巾，舒服得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路随山转，梯田便在这一转一折间，铺展成震撼人心的画卷。
坝达的梯田像级级叠叠的玉阶，从山脚一直铺到云边，稻穗沉甸甸地低着头，金黄里透着成熟的琥珀色。全福庄的梯田则更显壮阔，阳光穿过云层洒下来，光影在田垄间流动，恍若大地的琴弦，正被秋风轻轻拨动。最喜多依树，晨雾虽已散去，水汽却还恋着田埂，稻浪翻滚时，竟像是把云的影子也揉碎在了里面。老虎嘴的梯田，名不虚传，气势磅礴而壮观。
田里满是忙碌的身影。哈尼族人戴着草帽，弯着腰在稻丛中穿梭，镰刀起落间，割下的稻穗成束成捆，垒起一个个金色的小山。田埂边，有人正忙着舀水捕鱼，稻花鱼在木桶里蹦跳，银亮的鳞片闪着光——这是“稻鱼双收”的喜悦，看得见，摸得着。直起身时，额头的汗珠滚落进泥土里，脸上却漾着止不住的笑，那笑容比秋日的阳光还要灿烂，是对丰收最直白的礼赞。
傍晚住进阿者科民俗村，土黄色的蘑菇房错落有致，像从地里自然生长出来的。主人家端出喷香的红米饭，新收的稻米带着清甜，稻花鱼煎得金黄，配上自家腌的腊肉，一桌子都是秋天的味道。饭后坐在火塘边，听老人讲梯田的故事，那些引水的沟渠、垒埂的石头，都藏着哈尼人世世代代的智慧。孩子们跟着主人家的小姑娘去田埂上摘野果，笑声惊起几只麻雀，扑棱棱掠过金黄的稻浪。
夜里和同院的哈尔滨游客闲聊，他们说从冰天雪地的家乡来，见着这层层叠叠的绿与黄，见着田埂上赤脚忙碌的身影，心里满是惊讶与感动。“这儿的人真踏实，把日子过成了诗。”他们说的没错，哈尼人用勤劳把荒山雕琢成梯田，又用坚守把农耕文化酿成了酒，岁月越久，越见醇香。
离开那天清晨，站在多依树的观景台上，晨雾如纱，梯田似镜，阳光刺破云层的刹那，千万道金光落在水面，落在稻穗，落在田埂上劳作的身影上。忽然就懂了那句“无法用语言形容”——所有的词汇在这样的美面前，都显得单薄。
山是静默的画框，水是流动的诗行，人是跳动的韵脚。元阳的秋，是稻穗的金，是泉水的清，是哈尼人脸上的红。这一趟，见过，闻过，尝过，感动过，便是真的不负此行，此生无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