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熊熊映夜空，彝寨融融庆年丰”。火把节（当地的黑彝族叫“阿蹈节”）是彝族的传统节日，也是彝族最隆重、最盛大的节日之一。我的家乡在楚雄彝族自治州“世界恐龙之乡”禄丰市中村乡叽拉村，这里是个黑彝族聚居的村寨。“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在我记忆的长河中，家乡的火把节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在众多民俗中散发着别具一格的光彩。
记得小时候，叽拉村的彝族同胞每年都会在农历六月二十四这天祭牛神。当时的叽拉村，日子过得清苦，别说旋耕机这样的现代农业器械，就连像样的农具都凑不齐。可家家户户的牛栏里，总卧着几头水牛或黄牛——它们脊背油亮，四肢粗壮，膘肥身健得像座小土丘，是地里最顶用的劳力。
从农耕文化的脉络里看，这些牛是叽拉彝人最亲密的“田友”。春种时，它们拉着犁铧在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把冻土翻出湿润的新土；秋收后，又驮着沉甸甸的谷穗在田埂上往返。“俯首犁云耕岁月，无声默默种春秋”，说的正是叽拉耕牛的模样。叽拉彝人记着这份恩情，便有了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这天祭祀牛神的习俗：一来感念耕牛终年不辍的奉献，二来祈求来年五谷能堆成山，牛羊能挤满栏，日子能像田里的稻穗一样饱满。
儿时彝家人祭牛神的情景，至今我仍记忆犹新。那时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这天，天刚蒙蒙亮，全村人便忙活起来：家家户户都抱出一只毛色如鎏金般油亮的大公鸡，男人们背着沉甸甸的铁锅，女人们拎着醇香的米酒，孩子们蹦跳着挎着装满大米和水灵蔬菜的竹篮，一行人说说笑笑地朝着“春雨农家”背后的团结山顶走去——那里，是世代相传祭牛神的圣地。
到了团结山山顶，祭牛神仪式便正式开始。村里德高望重的彝族长者先砍来三爪丁耙状的青翠松枝，削去中间及两侧枝丫的树皮，将其插在牛神树正中央，又在两侧插上呦牛棍；随后抱来大公鸡，便开始祷告，祈求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传递着彝家人对大自然的敬畏与感恩之情。
祭牛神仪式的余韵还未散尽，团结山顶那片绿毯似的草坪已铺满了青松毛，带着草木清香的原生态长松毛宴，便热热闹闹开场了。全村男女老少围坐于松针铺就的“宴席”上，土鸡肉泛着油光，火烧洋芋带着焦香，青椒茄子鲜翠欲滴；腊肉炖地涌金莲醇厚入味，清水煮姜柄瓜清甜爽口，还有那碗红彤彤的火烧胡辣子蘸水，透着股山野的泼辣劲儿。菜品虽简单，却全是自家种养的地道农家味，满是烟火气与自然香。
席间笑语不断，年轻的彝家姑娘小伙们总往老人孩子碗里添菜，老人们眼角的皱纹笑成了花，孩子们鼓着腮帮子，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添完菜，大家便放开吃了——夹一块腊肉，咬一口火烧洋芋，再就着胡辣子蘸水喝口米酒，酣畅淋漓。酒过三巡，彝家姑娘们的脸颊染上酡红，比山间怒放的马缨花还要明艳动人，连空气里都飘着酒香与欢笑声，在这青山之巅久久回荡。
夜幕降临，全村人擎着熊熊的火把，排着长队有序下山了，火光映红了美丽的夜空，点燃了彝家对生活的炽热爱恋，照亮了彝家人通往幸福的坦途。
作者简介：张美存，男，彝族，云南省禄丰市人，高级教师，楚雄州作家协会会员。现从教于禄丰市中村乡小学，工作之余热爱写作，有多篇作品发表于《学习强国》《云南政协报》《楚雄日报》《楚雄教育》《禄丰教育》《龙乡文艺》等报刊。
